奸雄别传

　　一

　　公元155年，安徽省亳县诞生了一只能制造并使用工具进行劳动的高级动物，曹操。

　　他祖宗姓夏候，只为老爸阿嵩系一个曹姓太监的养子，可怜的曹操一问世就丧失了本姓。他小时候咋个机灵咋个能干我就不多说啦，反正他不是神童。

　　公元173年，也即是满18周岁的那年他考上了洛阳机械工程大学大炮系。就在他赴洛报到的前一天，许劭送他这么一句话：“阿瞒啊，你在太平盛世时可是治理国家的高手，但处于当今这乱七八糟的世道，你只能成为奸雄。”——许劭者，曹操之老同学也，小时常跟曹操玩互扯头发的游戏，该次高考因实心球项目未能达标而名落孙山（须知汉末群雄逐鹿，彩旗乱举，打仗那是较家常便饭还方便的行当，若哪天出现战火停息现象，则铁定要上大汉电台的《奇闻逸事》；又因国营兵工厂发国难财大赚昧心钱，重数量不重质量，其产出的武器设备用“削泥如铁”来形容恰当不过了，于战争过程则刀枪随时报废，这就要求战士们随机应变，随时捡起身边的石块进行自卫还击。所以，汉末政府考核人才实行重武轻文没商量制，体育已摆上了重点议程，而实心球投掷项目则属重中之重）。落榜后的许劭拖着两条干瘪的手臂漫步在亳县街头，心想自己经营多年的“之乎者也”在榜文贴出之际通通泡汤，身强体壮的爹娘咋不将力量遗传下来？

　　且说曹操听了许劭说他是奸雄，倒也欣喜万分，盖他相中的是“雄”字，至于奸不奸那仅是外表。用20世纪的话说，叫什么不管奸雄忠雄，轰轰烈烈的就是好雄。颠簸了七天七夜晕了八次吐了九次，曹操，这个土生土长的亳县乡巴佬，好歹赶到了首都洛阳。然而酒吧里的夜来香、舞厅中的卡拉ＯＫ没能使他迷惑，他想：这一切迟早系俺的，急啥子呢？

　　就读大炮系一周后，曹操不干了。当初填志愿，他以为炮兵了不起，等有朝一日混上了炮团总参谋，他会捡拾一个礼拜日，也就是洛阳城全体干部休闲或休息的时候，以练兵为名调集所有大炮由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门开出，等出过护城河忽来个180゜急转，大小炮口通通向着洛阳城——其时只要他曹操一声令下，城内正在喝酒观舞抽大烟打麻将的高级干部们，包括那些个早朝经常迟到且摆架子的龟皇帝，通通淘汰矣。

　　然而现在曹操他不干了，因为通过一周来的新生军训，他对乌七八黑的大炮产生了SARS般的恐惧。一来炮声之大难以承受，连日来他棉花塞耳，口呈大写字母“Ｏ”型，夜晚睡觉亦不例外，以致耳根肿胀兼下巴抽筋，这下巴抽筋又使他嚼食不烂导致胃下垂，弄得他成日胸痛不已；二来前已详明，汉末武器质地差，炮弹射程三五米也就罢了，更甚的是有些炮弹比独生子女还不听话、还难侍候，叫它前冲它偏往后窜，那日若非指导员高喊点燃导火线的曹操“向前跑”，恐曹操未做司令先成烈士喽。

　　这天万里无云，惠风和畅，曹操径自来到校长室，敲了敲门把上系着的铜锣（校长喜欢音乐）。

　　“请进。”这是孔融的声音。

　　曹操递上一根雪茄，“操久闻孔校长学富六车才高九斗，孩提时即有让梨的美德流传于世，今日一见乃学生八生有幸矣。”

　　“哪里哪里，让梨那天巧逢我胃胀厉害而已。”

　　“校长过谦，操敬佩之。”曹操又递上一根雪茄。

　　“哦，你的转系申请书我看了，写得不错，蛮有文化功底的嘛。”

　　曹操再递一根雪茄，“校长过奖，操愧之。”

　　“一个文质彬彬的学生在大炮系搞理科工作，确实不妥。你说你要转到干部系？”

　　“正是，学生的抱负是做一名国家公仆，将来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曹操递上第四根雪茄。

　　“好啊，年青人就必须有这样的魅力。只是——”

　　“只是什么？”第五根雪茄。

　　“如今实行的是素质教育，对干部系的学生更要求面向现代化……这样吧，我说几句西洋话你试着翻译，何如？”

　　“欧开欧开，学生的三姑正是西洋人的老婆，她以前教过我的。”第六根。

　　“听着，How are you ？”

　　“怎么、是、你？”第七根。

　　“ How old are you ？”

　　“怎么老是你？”第八根。

　　“ He mother’s 。”

　　“他妈的。”第九根。

　　“ I fule you 。”

　　“我、服了、你。”第十根。

　　二

　　曹操以十根雪茄的代价由大炮系转入干部系，自此博得了“十茄干部”荣誉称号。

　　至于曹操在读期间成绩如何、补考几科之类的学习上的问题我就不甚明了了，总之他不是“三好生”，没领过啥奖学金。因为艺术源自生活，所以本文作者对他生活上的问题较感兴趣：此君在大一时还算老实，能坚持晨起叠被早晚刷牙，凭着一口流利的“ He mother’s ”与几首朦胧诗（之所以“朦胧”，是因为作品属原创抑或抄袭，他人无从考证），还发展了对象哩。说起这个对象，来头不小，她是政治系教授兼著名史学家蔡邕之女，名文姬，也即后来成为女文豪的那个蔡文姬。当时曹操给她的定情信物是一块预防SARS的口罩，罩上有诗云：Darling你可知道，我想你的心情啊，像时针，它一动不动哇；等待你的心情啊，像分针，它在反复练习表情哇；靠近你的心情像秒针啊，它心跳加速使我窒息！我知道曹操是很爱她的，认识她后不曾抽雪茄可为证据——只为了消灭那碍事的挥之不去的乱七八糟的口臭。

　　关于口臭（当然也可能是脚臭、头发臭、狐臭等），粤剧大师南海十三郎有一曲唱道：“男儿臭，女儿香，香香臭臭，臭臭香香，男儿不臭，又怎显得女儿香？”写《红楼梦》的曹雪芹则更酷，干脆借贾宝玉之口将男人说得跟厕所里的黄鼠狼似的：“这女儿两个字，极尊贵、极清净的，比那阿弥陀佛、元始天尊的这两个宝号还更尊荣无对的呢！你们这浊口臭舌，万不可唐突了这两个字要紧。但凡要说时，必须先用清水香茶漱了口才可；设若失错，便要凿牙穿腮。”——屈尊至此，想来阿弥陀佛和元始天尊也系男口臭患者无疑了，难怪他们习惯于“免开尊口”呢（由此又导出笑面弥勒可能是女的，而观世音或许是个男的）。再者，“你们”虽指宝玉身边的伴读书童，却令平日里自诩男子汉的我越看越不是滋味，仿佛“你们”的外延已扩散至21世纪，末了竟也惊出一身冷汗，摸摸自己的腮帮子，幸好还全。这样看来，男人天生是犯臭毛病的料子了，一部《二十四史》，也极可能充当臭男人们的病历了。然而随着科技的进步与发展，该千古杂症亦非无法改变，君不见现时广告上一男一女并坐公园板凳，男的欲吻那女的，女的遂伸出粉臂隔在两嘴之间，另一只手则从迷你裙里掏出口香糖，有请男的一嚼，那男的相当无奈，尔后发动下巴努力地张合，终获参与“口水仗”的资格。

　　但蔡文姬还是甩了曹操，只为大二那年，曹操养成了逛窖子的习惯。

　　且说曹操到了大二，人生观与价值观产生了大变。由于大一体育课常做俯卧撑的缘故，此时的曹操已有了一种雄鹰展翅气吞天下的胸怀。为了日后的江山，他必须培养一批具有高业务能力的助手，他请同学们逛起了窖子。

　　“逛窖子”译成唐宋词话即是上妓院，译成现代汉语为打猎、洗头、泡桑拿者云云。其实曹本人倒没咋乱搞，他仅负责拉皮条，让同学们乱搞去，而同学们乱搞时他总在柜台旁与老板娘论打折扣、话天下大势。他从老板娘口中得知，军委 董卓正和国防部长吕布为了一个叫貂婵的秘书争风吃醋，由此他暗自高兴，因为历史明证，领导层越是重色轻友，就越是要玩完，如商纣、夫差之流，脖子上皆长了个绝顶聪明的脑袋——聪明得能以最快的速度干掉自己的国家。

　　对了，曹操当时的同学有本系的郭嘉、徐晃，大炮系的许褚、夏候渊、典韦，计算机系的于禁、乐进、李典，等等，这些贫苦同学逛窖子的银两都由曹操一人承担，且性病医疗费也由曹操全包（现代汉语叫“性贿赂”），如此一来，这些人对曹操的感恩程度就不难想象了。以后的实践证明，曹操的客没白请，这些人都为曹操吞天下贡献出大大小小的爱心与力量。

　　三

　　公元176年7月，21岁的曹操背上行囊走出洛阳机械工程大学的大门，从此一去不返——他毕业了。

　　这年9月，曹操通过一些据说是合法的手段，得以分配至洛阳某派出所任保安队长。每天戴上绿帽，套上红夹克，勒上印有“大洛治安”字样的皮带，带着几个小喳啰逛街，倒也悠然自在。只是成天逛却没能撞上小偷地痞类型的人渣（非洛阳治安好，而是因为洛阳无甚值得偷劫的），曹操头痛不已——想出名的人皆有此感。

　　想出名的曹操，当然有所准备，他叫木工师傅做了二十多根长3.14米的碗口粗的大棒，涂上红橙黄绿蓝五种颜色，带了逛街，随时随地有砸烂人家头颅的倾向。

　　生意终于还是来了，10月1日晚，人民北有一家伙手执葫芦，骑着毛驴高唱“酒干躺卖摸”，被曹操一行撞个正着，操大喜，喝道：“吾皇万岁（政治术语，表效忠政府意）！你这鸟蛋酒后开驴，且发出噪音污染，他妈妈的罪大恶极！来啊，扣下！”

　　在将肇事者撵回办公室的路上，那家伙高喊：“ 封建主义好！别，别拉俺，俺是蹇硕他叔叔喔。”

　　蹇硕何许人也？哦，原来是当今皇后女士的专业美容顾问兼皇宫总管，这样的货色可不好惹，然而曹操那时立功心切，也不信啥邪乎玩艺了，乃责曰：

　　“丰衣足食！放屁，蹇公公雄姿英发一身正气，焉有你这般猪头狗脑的酒肉叔叔？！来啊，拖回去五色棒侍候！”

　　曹操本想将那厮打三十棍乘机收点讨饶费也就算了，孰知那厮细皮嫩肉的，打至第十八棍已呜呼啦……

　　第二天，三条爆炸性新闻上了《东汉都市报》的头版：其一，那酒后开驴高唱“酒干躺卖摸”的真是蹇硕他叔；其二，曹操出名了，成了洛阳城首位“不惧权贵”的好干部；其三，曹操提职了，即日起调到环卫总部，分管公厕工作。

　　四

　　我们知道，在“枪杆里出政权”的社会，谁掌握了军队谁就是老大，这同时诠释了为什么许多领导人可以不当 不当国家 独不能不当军委 、为什么那么多“蠢蛋”放着皇上不做偏要去充当操纵三军的元老啦太师啦。大名鼎鼎兼鼎鼎大名的董卓先生就是这样的人。

　　毫不忌讳地说，董卓出身流氓世家，长大后顺理成章地晋升军火走私大亨的行列。前言道国家兵工厂大发国难财，产出大量“削泥如铁”型武器，致使战场上杀一个人比咬死一头鳄鱼还具难度，从而严重地影响了打仗质量！在兵士们厌声四起的态势下，董卓从沙俄地区进了大批颇具杀伤力的AIDS型黑缨枪、Cance型捅猪刀及SARS型烟雾弹，以清仓出血价转卖给了东汉政府，东汉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力由此雄强起来，遂将那帮扛着小米加步刀的黄巾侵略者捅个稀巴烂。

　　毫不夸张地说，没有董卓的这批军火，东汉人民政府不可能彻底铲除黄巾恶势力，也不可能科学地取缔黄巾军所崇拜的“邪教”——五斗米道，此道系敌头头的祖宗张道陵首创，顾名思义，入教者须贿赂教主五斗米（价值相当于东汉科级干部的半年工资）。派先生曰，五斗米道有两大绝招：咒语同灵符。惜哉，两大绝招仅被汉政府取缔了三年时间，三年后死灰复燃，到了号称“现代化”的21世纪仍在中国的民间大红大紫。

　　话说董卓破黄巾立奇功，为国家头头汉少帝先生召进洛阳。也不知咋这般巧，董卓入洛的第二天，原军委 何进先生（何太后女士他弟）在往电影院途中出了点车祸，其肝与脏抗体过弱，受不住一辆横冲而过的“马的”的撞击，被挤迫出肚皮掉地上了，足有脸盆那么大块呢！（汉末的出租的士以马作动力，故称“马的”，又及：马后头拖着一口垫着棉花的长方体木箱，人躺其中，舒服之至。）

　　随着“伟大的封建阶级革命家、特级大将军何进先生追悼座谈会”落幕，董卓稀里糊涂地接替了军委 一职，号称“太师”，其义子吕布也乱七八糟地顶上了国防部长的职位，而满朝文武更是朦朦胧胧地承认了董吕二人的地位，有不承认的都跟何进一样确确实实地遭马的撂倒了，想必天意难违——相比之下，现代社会就民主、仁慈多啦：下属与领导意见不合时，下属不必出车祸，撤职或调离可矣。

　　斯人已永垂不朽去了，我估计当时最难受的还是汉少帝先生，一来，他死了舅舅；二来他本想召董卓进宫领张奖状了事，孰知董卓那厮神出鬼没，先在皇宫的大小厅堂、卧室、厨房甚至马桶内安了999颗定时或不定时的炸弹及若干若隐若现的针孔窃听器，弄得少帝骑虎难下，董太师俨然成了他屁股下的仙人掌。

　　汉少帝忽又想起了曹操，那个曾用五色棒打死蹇硕他uncle的曹操。

　　五

　　话说曹操不再执棒闲逛，单负责洛阳城的公厕清理，倒也兢兢业业，干一行爱一行且专一行，两年来的公厕生活，使他懂得了干其它行业无从懂得的许多哲理，譬如臭我一人幸福万万人啦、臭极必反啦、有钱能使臭来香啦、吾不入粪坑谁入粪坑啦，等等。此外他还国内首创了男女同厕、音乐茅坑、流动洗手间，等等。

　　正当曹操与公厕打得如火如荼难分难解之时，吉祥公公带着圣旨来了，曹操忙扔了扫帚出坑接旨。

　　当红太监吉祥道：“你这臭小子就是曹操？身份证拿来瞧瞧！”

　　“名啥？”“身份证有。”

　　“雌雄？”“身份证有。”

　　“啥族？”“身份证有。”

　　“生日？”“身份证有。”

　　“通信地址？”“身份证有。”

　　初步确立身份后，吉祥公公又搬出皇家厨房独有的显微镜及嘎马刀，令眼前这个人高抬贱手，继而对其胳支窝细胞的DNA作进一步提取，始见其染色体呈“阿瞒”字样，终于认定这小子即是曹操。

　　吉祥咬操耳，曰：“此系少帝密旨，须找个人烟罕见的地方领。”

　　“这好办。”操曰。

　　曹操迎吉祥公公来到辖下一家五星级茅房，该茅房占地五百四十亩，由八面外墙相连呈八卦形，共八扇外门，由外门直抵中心的“欢乐谷”又须打开十七重内门，每开一门为一层八边形洗手间，打开最里重门，但见苍蝇与蚊子齐飞，蛆虫共蟑螂横爬，以外十七层的所有排泄物，通通杀入，于此胜利会师——吉祥公公戴着十八面口罩，浑身起了疙瘩，盖胃酸在途经第六层时已吐尽。

　　在洛阳八卦茅房第十八层的欢乐谷中，他俩各踞一马桶，一跪一站。

　　“公公神力，凡夫俗子到第五层就被熏死了，何能至此哉？请公公尽管宣旨就是。”

　　“奉他爹承运，最高领导诏曰：兹有原军火走私贩子董卓，以进宫受赏为名，在皇家办公场所藏炸弹、安窃听器，使少帝我连日来坐立不安，内分泌严重失调。此外，董贼自入城以来，制造了多起交通事故，将我的得力干部通通撞坏。我今欲了之事有三：一是痛悼亡臣，二是违心地为董贼封官加爵，三是把董贼来干掉。前两件我已做得相当不错，只是第三件稍微棘手难办。

　　“故，念及当年不惧权贵用五色棒干掉蹇硕他叔的曹操同志，第三件事非曹同志办不合适。曹同志务必热爱祖国、尽心尽力，为拔掉董卓这颗大毒牙而奋斗！”

　　六

　　曹操治厕有功，被洛阳城委会赐“环保斗士”称号，不久后又升任国家军事管理委员会第二秘书。至于第一秘书何许人也，想必熟读《三国演义》的朋友都猜出来了，貂婵。

　　从伦理学的角度看，秘书系领导最亲近的人，曹操要捅死董卓比一般人容易操作得多；但从物理学的角度出发，所谓同性相斥，男曹操也没能将男董卓咋样，平时也就在办公室里修修煤气炉热水器之类的，或负责到外宣传当兵的十大好处：一可享受免费贴春联服务；二可有效减少与老婆吵架的次数；三，即便社会上没仗打，部队里头照样有饭吃；……

　　每次老董经过，曹操不管有多忙都会来个立正敬礼：“ 好！”逢如此，董卓则严格依照《董大汉民主法例》第66条还礼曰：“打工仔好。”——曹操好几次想搬起煤气罐将那厮脑袋来砸扁，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啦，一来董卓身高2米10，虎背熊腰，天生是个NBA的料；二来，据我分析，汉末的煤气罐不比现在，乃以999K青铜冶炼而成，足有地主老爷的棺材大小，其重量不言而喻也。

　　他想过以牙还牙，雇几辆马的将董卓一撞了事，但董卓何等高级的人类也？出入乘的是八头狮子拉的轿车，区区马的焉为对手？他想过在董的咖啡里下砒霜，但董 礼让三先，喝东西前有赏对方两口的习惯；他想过用硫酸泼董的双眼，但那玩艺要等到公元后19世纪才有人发明；他想过将董从九楼顶推下，使董成为历史上首位跳楼大腕，但那该死的阳台护栏高达两米；他甚至想过趁董不备，照其胯下来个“猴子摘桃”，然而董卓的内裤系刺猬皮制的——当然是有刺的一面朝外。

　　曹操无从下手，这天周六，独自一人闷在家里阅读《行刺中不能承受之重》。

　　不觉至晌午，门铃响，曹操以为送便当的来了，遂从沙发跃起，开门，原来是董卓的402号警卫员零零西。零零西扔下一盘DCD说声“看”就走人了，曹操接过DVD，也顾不上吃饭，只将两只灯笼眼瞄着屏幕不放——片头乃“圣斗士”，讲的是战国时期，苏秦挂六国相印，令六国各挑一名武侠同志，交由他本人负责培训“必杀技”，为的是捅死那个大举掠夺它国美女的秦嬴政……九九八十一天培训期后，同志们都具备了捅死秦嬴政的武功，孰料也炼就了一种新观念：嬴政先生劳苦功高，统一全国系迟早的事，如果捅了他，则天下失去了大一统的良机，则乱成蜂窝——最终，六位同志反把他们的教练捅死，提了教练头颅到嬴政家领赏。

　　关上DCD，曹操仍顾不上吃饭，而是在屋里不住地翻跟斗，连喊“董知吾心，董知吾心。”

　　是夜子时，曹操拾罢包袱及美元存折等，留一纸辞职书于DVD机上，出门劫了辆马的，溜出洛阳城去了。

　　有道是洛阳城密不透风，他何以顺利开溜？其实简单至极，他到了城下高喊暗号：“咳——吐，咳——吐，非典，非典。”

　　至于董卓何以知晓他的心思？也很简单，因为他跪在马桶上接旨而吉祥太监站在马桶上宣旨的位于第十八层的“欢乐谷”里，董卓早早安了三十六台超光速窃听器。

　　七

　　且说曹操开着马的溜出了洛阳城，欲往何处？这可是个人生决择，须知到了不同的地方就会面临不同的问题，20世纪末中国旅游界的一句流言可为例证：不到北京不知官小，不到深圳不知钱小，不到海南不知肾小。总之，该问题不似佛祖术语“从来处来，要到去处去”说得那般轻松兼不要脸。

　　他打算前去陈留县，盖他的阿嵩老爸在那里倒卖冒牌万金油，盖经营有方，眼看就要爆发成当地首富。

　　据我了解，当时科技欠发达，火车飞机这类玩艺还无人问津，故曹操一路驾着马的上下颠簸，颠簸了五天五夜，到了一个叫成阜的地方终究抛锚了——汉时“抛锚”所指马跑着跑着将自己的肚子跑破了，心肝脾肺肾在牛顿万有引力的作用下漏了出来。这情形当然不雅，曹操遂在一家“陈氏风炮补胎修配厂”门口停了下来。

　　“老板，马的跑不动了，帮看看。”

　　“哟，这马达全漏啦！得赶紧复原，否则即刻坏死喽。”应者陈宫，天气正热，他穿着裤头衬着皮鞋套着肉色丝袜光着膀子。

　　“欧开欧开（古人念英语多不流利，常将OK读成‘欧开’），赶紧复原。”操答。

　　陈宫将上百斤重的马置于机床来个四脚朝天，但见他与助手们七手八脚东拉西扯的，一顿麦当劳的工夫即将五脏塞回原位，伤口处则用502胶粘个滴血不漏。

　　“实在太谢谢你喽，请问多少银两合适呢？”曹操为压低价钱，努力施展礼貌用语。

　　“不客气，二百五。”

　　“他巴B的你骂人？！”操怒。

　　“不是啦，我指的是二百五十块钱啦。”

　　“哦，”曹操调整笑容：“一辆新车才三百块，你如此收费是否——”

　　“少废话，二百五已是全市最跳楼的价格，你也不瞧瞧门上这块工商局发给我爷爷的‘童叟无欺’招牌！”

　　“可俺既不是老人也不是小孩，俺乃青年职业逃犯、国际有为流氓协会的会员！”操试图于恐吓中取得胜利。

　　“给不给？！”陈宫手里不知何时有了手榴弹。

　　“给，给。”曹操毕竟是识时务的：“我这有35块美元，折合280块银两。”

　　陈宫藐视了曹操一眼，曰：“ Sorry ，我乃爱国人士也，坚决地抵制外汇，请你付汉币吧。”

　　“老兄，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前阵子又遭亚欧金融暴风袭击，汉币贬值似拉稀般一泻千里，哪个敢要？”

　　“我重申一遍，我是爱国人士，我要东汉工商当铺发行的汉币。”

　　“老兄，美元它经得起时代考验，连洛阳人民都普遍使用啦，你咋食古不化呢？再说了，我这次出行实在没带汉币。”

　　说时迟那时快，爱国人士陈宫陈老板脸色大变，吩咐员工：“同志们，关门，把这个崇洋媚外的家伙干掉！”

　　八

　　当电锯声响起之时，曹操只希望当地发电厂爆炸；当电锯将要碰着曹操鼻子的时候，他由衷地发出最后的吼声：“等等等等等等，我想起来了，我老爸有个拜把弟兄叫吕、吕什么伯奢他好象也住成阜他、他有大把大把的汉币他会替我还的，会的，带我去见他！见他！”

　　九

　　曹操他拜把叔叔吕伯奢家庄。

　　我想，接下来的故事不必细说了，因为在处理吕伯奢问题上，我与罗贯中达成了一致——天色向晚，曹与陈受到老吕一家子的热烈欢迎，吕谓陈宫曰：“老夫家无好酒，容往西村沽一樽来相待。”老吕去了好长时间不归，这期间曹与陈却扮起了杀人犯角色。

　　“操与宫久坐，忽闻庄后有磨刀之声。操曰：‘吕伯奢非吾至亲，此去可疑，当窃听之。’二人潜步入草堂后，但闻人语曰：‘缚而杀之，何如？’操曰：‘是矣！今若不先下手，必遭擒获。’遂与宫拔剑直入，不问男女，皆杀之，一连杀死八口。搜至厨下，却见缚一猪欲杀。”

　　在此我谨隆重发表几点意见：

　　其一，曹操乃“负罪之人”，其未经董卓同意而自动离职，此罪可大可小，董卓欲拿他咋样还说不定呢！陈宫这风炮小子尚有能力关门干掉他了，何况“非吾至亲”的吕伯奢庄主？故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充分体现了曹操的超人智慧。

　　其二，吕伯奢的八口家人愚蠢之至。首先说话音量不够细，以致装进了曹操那两只大耳。其次关系到众人的口才，加上个“猪”字，说成“缚猪而杀之”不就可免灭顶之灾么？这何止一字千金？一字八命矣！再次，屋里光线不够，操与宫“闻庄后有磨刀之声”、“窃听之”、“闻人语曰”，证明二人是凭听觉行事的——八口人倘能奢侈些，在庄后支上一盏60W电灯，使二人看清他们磨的是猪刀而非捅人的刀，何至于犯了杀人误会？不过应了东汉政府的“节约光荣”政策尔。再再次，停猪方位不宜，猪绑后咋置于厨下呢？当置于后庄的入门处啊，试想曹操与陈宫刚拔剑而入就碰上该猪，还会有捅人的勃勃兴致么？

　　其三，如果说曹操这厮系这起意外杀人案的主犯，则陈宫无疑是帮凶，二把手。他俩具体各捅了多少人我们已不甚清楚了，我们只知道他俩合捅了八口人（有幸灾乐祸者谓之“首次以少胜多的战例”）。曹操耍这招“拖人下海”恰到好处，从根本上免除了他所欠下的250块马的维修费——你见过一个二把手伸手向头儿讨钱的哉？

　　第四，猪同志的问题了。我要申明，这绝对不是只一般意义上的猪，也不仅限于王小波笔下那种特立独行的猪，而是只智力足以同曹操抗衡的猪。东汉的猪每遭缚杀前都会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和兴奋，而惧奋又促使其胆汁史无前例地分泌，饱胀的胆汁终顺着喉管冲上猪嘴，致其不断大叫：“苦哇！苦哇！”但在当时，该猪为何一声不吭？为何？原来它思忖着：老猪俺若咦咦呀呀地哼个不停，外边的曹操与陈宫必然高兴，只道是八口人欲杀我款待二位去，则吾命休矣；吾若能坚持一气不哼，则他二位只闻磨刀之声，必生疑，继而激起强烈的杀人欲望，则猪命可保……

　　十

　　俱往不究，咱们言归别传。

　　且说曹陈两位别了那倒霉的吕家八口，只劫了两匹马跟一支手电筒即匆匆上路了，行不到二里，碰到了曹操的拜把叔叔吕伯奢。只见吕骑着一匹印度毛驴，鞍前悬着四瓶XO同一大捆菠菜。

　　吕叫住二位：“我已吩咐家人杀猪款待你们，你们尽管吃了睡觉，明早再走嘛。”

　　操曰：“我是个朝庭钦犯，在此呆久了怕连累叔叔您呀！”

　　“没关系，谁叫我跟你那身家千万的老爸拜过把呢！留下吧，我尚未取银两还这位风炮补胎的老板呢。”吕伯奢指着陈宫。

　　“哦，不必了，我现在跟你的贤侄已是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了，帮他修修车是应该的。”陈宫曰。

　　吕曰：“远道而来，留下吧，我那两个念高中的蠢儿好向你们请教English呀！我那三八妙女待嫁闺中，贤侄看合不合适？留——”

　　“留你个头！无头苍蝇，烦！”说时迟那时快，曹操一剑砍断了吕伯奢的脊椎骨，顺便大喝一声：“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这年他二十八岁。

　　十一

　　如果说曹操捅死吕家八口纯属误会，如今砍了吕伯奢实属蓄意杀人。也许有人认为曹操凶残成性，但曹操有他自己的见解，他说捅了吕氏八口已覆水难收，吕伯奢同志回去看了必定受不住八个家人在一小时之内通通死于非命的悲壮打击。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吕伯奢叔叔必然气极败坏或精神失常，两种病状皆贤侄操所不忍睹者。故长痛不如短痛，操果断连伯奢叔一同干掉，彻底治愈了老吕。

　　另外，曹操系个兼职文学家，他对“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有着不同凡响的解释，他说他的“负”不是“辜负、对不起”的意思，而特指“肩负、负责”，这充分显示了他那种为人民服务的老黄牛精神。

　　十二

　　砍了吕叔叔后，曹操与陈宫分道扬镳了。

　　杀人犯陈宫不再风什么炮补什么胎，而是往洛阳投奔他舅舅的同学的上司的外孙的泰山的十三弟的姨甥媳妇的朋友的朋友吕布去了，盖他唯恐有朝一日曹操再奋发老黄牛精神，将好得不能再好的陈宫朋友给剁喽。

　　曹操呢，继续开着马的，往陈留方向，找他的万金油爸爸。

　　十三

　　话分两头，洛阳方面。

　　董卓鉴于汉少帝先生每夜超量超速地玩弄皇妃、第二天上班经常迟到，且早朝发言畏畏缩缩不够大声，遂主持召开了中央常委扩大会议，同与会的13名高级干部，商讨了《关于撤销汉少帝一切行政职务及对其实行少夫老妻制的民主草案》，并以0票反对2票掏心3票环首8票入狱顺利通过，同时还大胆起用年轻无为的汉献帝先生接替少帝的工作。

　　而著名人才曹操外逃，求贤若渴的董卓于心不舍，正欲张贴寻曹启事，令各城乡的地保部门展开侦探、加紧收罗，然其时不慎暴发了一起震惊朝野的“洛三角事件”，当事三方分别系貂婵、吕布、董卓。众所不知，董吕交谊当归入爷子亲情；董貂实属主仆奸情；而正宗的才貌式爱情当属于吕貂。正所谓“亲情诚可贵，奸情价更高，若为爱情故，两者皆可抛。”伟大的爱情终究干掉了亲情与奸情，吕、貂这双“苟”男女对董卓说抛就抛，以董之威风成性，此次吃了王八自然恼羞成怒，遂将工作重点由“侦操”转移到治理吕、貂这双“苟”男女的事宜上。

　　是日，吕、貂又在董卓投资捐建的凤仪亭下幽会，董照常在一旁进行偷听监控，冷不防亭里一青蕉皮飞出，不偏不倚正中老董的扫把头——好一顶准绿帽。试问遭遇这样的情况除了佛祖太监一伙哪个忍得？故老董当场就憋足劲使了招“蛤蟆跳”跃向亭心，不想落地处尚有一蕉皮在焉，老董顿时跌成狗吃屎，那情形呀，就像一块煎蛋摔在碟子上。

　　毕竟老董系饱经沧桑兼久经沙场之人，当然不会在乎眼前这种尴尬状，只见他从容爬起，大方地拍了拍身上灰尘，随后大喝曰：“逆子，何故请公假于此勾引吾二奶？！”哪知一旁的吕布早已做足了防御措施，他一边将貂婵护在身后，一边操起方天画戟与老董保持距离，凛然曰道：

　　“曾经有一段美好的奸情摆在你面前，但你没好好好好珍惜，等到戴上绿帽才后悔莫及——”

　　听到此处，董的脸上已是一把鼻涕一反把泪，其顿了顿足叹曰：“是啊，我对事业付出得太多而对感情投入得太少，如果上天能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会对眼前这位既是秘书又是生活顾问更是二奶的女士说两个字：我离！如果非要我在这“离”字上加个期限，我希望是：一分钟！”

　　“义父您就节哀吧，我都跟貂婵那个了，还打了结婚证呢，就在您过六十大寿那天。”

　　董戎马一生从未受过如此卑鄙的打击，他咬牙切齿，自然而然地向吕貂二人逼进……二人已被迫至亭角，吕布手操画戟指着董的喉咙发出最后的吼声：“你再前进三步，我便刺你！”貂婵终究是浮沉随浪宠辱不惊的见过大把世面的风尘女子，仍依在吕布身后吃蕉不误。

　　时间在这一刻凝住了，董暗思：前进三步你才有种刺，证明俺前途尚留，不管咋样，且进两步刹刹对方锐气再说。于是他抬起右脚迈出了自以为是的第一步——然则却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步——一个错误的决策足以要了老命，就在董右脚快着地左脚快抬起的一刹那，吕布后头又飞出一块香蕉皮，皮不偏不倚掉在老董着脚处。

　　结局怎样想必不用我交待了，因为稍有物理重心知识的人都知道。我要说的是，打那天他仨从凤仪亭出来后，他们的形象事迹上了《东汉人民晚报》头版，在董卓董太师那张瞪眼翘舌的相片下，打着由曹操题写的“祸起三角，崩于三蕉”标题；在吕貂俩背靠背并摆出“V”字形手势的相片旁，套上了陈宫手书“连理搭档，比翼齐飞”。

　　十四

　　且说那日别过陈宫，曹操径往东走，历经山贼的五起劫财、六起劫色，抵达陈留后总算平安，然而浑身上下仅剩一片芭蕉叶作时装。

　　曹在城中七转八转，却遭普通女市民扔了九百个榴莲——为啥女市民如此大方？表欢迎乎？表特产乎？作者将从心理学及审美学的角度作诠注一番：我们知道，汉末社会特征是以“群雄逐鹿，问鼎中原”著称的，而逐鹿问鼎系大工程，需要大批大批的兵丁作消耗，所以汉政府下了指示：“凡十五至五十岁之男子，无论婚否，不计壮弱，通通要以天下兴亡为己任，通通要抛家弃子加入革命队伍勇赴前线，为打倒政府自定义的敌人、实现政府想要的主义而奋斗终身！”

　　这样一来，中原大地上气氛豪迈，中青年男士乃至少年男士们纷纷背上行囊向自家人Say good-bye ，大有“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气概，他们不哭——不是不会哭，乃为了节约体内水源不敢哭，盖政府断了城乡自来水，直到适龄入伍者统统出发后才开闸放水（“男儿有泪不轻弹”即打这出处）。为了树立大公无私的政治形象，东汉政府遂对每城每乡都实施了断水措施。

　　当然也有坚决不应征的男士们，那都是富贵人家，请外国医生给做变性手术，成了如假不包换的妇女。

　　这批被指着脑壳去打倒什么敌人实现什么主义的兵士有多伟大？大概不亚于若干年前的大禹吧。人家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却至少还有三次从门外看夫人炒菜看孩子撒尿的机会；而对于这批士兵，家门恐怕停留在记忆里罢了。

　　鉴于当兵的不凡，政府格外体恤，除了每年在“兵子户”的门框上贴“当兵光荣；驾崩伟大”的春联外，还供给妇女们若干榴莲以补营养。然则走了孩子他爹的妇女们哪来的心思进补？陈留的娘们一见男人路过即想起了自己那杀千刀的丈夫，为了寄托杀千刀的哀思，娘们常将榴莲掷与无辜路人以表忠贞，尤其对曹操这样全身上下仅剩一片芭蕉叶的性感汉子，娘们出手更是大方。曹操不明内中虚实，只道自己是妇女杀手、新兴偶像，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嘻皮笑脸，还真应验了一本书的名字：痛，并快乐着。

　　类似的例子，好像还有晋朝的潘安，文豪并美男的化身，上街溜达时常被老太婆围攻——那榴莲已于汉时遭遇灭顶之灾，几乎绝了种，晋时的婆婆们遂以苹果替代；且动作也换新的了，她们通常咬一口再扔，等到婆婆们扔过瘾了，也就补充了大量果汁，这点比陈留娘们白废榴莲先进多了。

　　说过潘安，咱们不能漏了与他同时期的更俱偶像气质的卫阶，美貌与智慧并重，只惜身体弱了点。何以见得？一次卫先生往首都建康谈笔房地产生意，事先已包装打扮成乞丐模样，咋料仍包不住首都妇女们的欲火，结果卫先生一进建康城就中了埋伏，妇女们倾城出动，把个瘦弱卫先生围得水泄不通兼不通水泄，有扯头发的焉，有咬耳朵的焉，有扒内衣内裤的焉，有索签名照的焉，有浑身上下无限不循环乱摸的焉……总之，众妇女将卫帅哥崇拜得严重缺氧，最后卫先生大呼“美死我，我美死”就吐沫身亡了。

　　我顺便列举了潘、卫两例，无非想让当代据说“帅呆了”、“酷毙了”的会演戏会唱歌会扭扭屁股的偶像们以史为鉴，多配几个不崇拜自己的保安。

　　十五

　　“这世界可真是个令人骄傲的地方呀！不光有自以为品质高尚的人，也有就立在我们四周的英雄和偶像，叫你无法安然入睡。”——美国哲人爱默生在《社交与孤独》中说的，而我则利用十多个失眠的夜，写了这篇看来昏昏欲睡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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